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險棋需深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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險棋需深算

朔月眼波微動,嘴角松開,露出淺笑:“原來你是個修士,我竟沒發覺。”

常憶微微蹙眉。眼下她的靈力盡失,感覺不到旁人的修為。朔月都不能感知白衣女,可見她的修為在朔月之上。

“嘴上說不能摻和,你又為何要插手救陳二娘的兒子?”朔月朝白衣女靠近一步,氣勢上反倒壓過一籌。她笑意不減,站定後露出了然的神色。

“你是醫修。”

白衣女面露詫異,隨即肯定:“不錯,我是個醫修。我本也想讓師尊替我想想決策,只是她定會怪罪我亂行醫,故而我有些為難。恰巧你們到了,你倒是說說,你有什麽辦法?”

朔月一邊思索一邊慢慢說道:“商人仗勢欺人,但他們最怕風水運勢出岔子。當官的最怕鬼神來問,做了虧心事,心裏就虛,精神容易出問題,收的錢就不敢留了。只要我們拿住這一點,人和錢都能討回來。”

若是按普通的辦法,拿修士的身份去設計,比如強行搶人回來,或是打人,就犯了規矩。但拿虛妄之事來巧解,沒人能定罪。

白衣女臉上露出點讚賞的神色,緩和不少。她朝前行了一禮:“蘇月姑娘,我名翩躚。道友師從何人?”

常憶阻止了朔月說出本名,她搶先回答:“恕我二人要事在身,不能如實相告。”

翩躚道了聲無妨,隨後又以有事在身為由先行一步離去。朔月二人亦是不知她的宗門派別。單從位置來猜,這羿州城附近似乎沒有大宗。

朔月望向天邊,烏雲慢慢壓過來,看起來要下雨了。她皺著眉,思忖。

今年雨水如此多,想必莊稼收成不好。已過了重陽,米肆必定積糧在倉,只待機會擡價出售。她要是想讓賴家信了風水不好,可以先從周邊的米鋪入手,讓賴家虧一筆。

這事紙上談兵容易,實踐起來需要在城內巡察一番。不僅如此,還得好好打探賴家的情況,俗話說:知己知彼百戰不殆。

她把心裏的打算這麽一說,常憶也都同意了。朔月心中依舊有些忐忑,畢竟常憶一路跟來一言不發,誰知她心中是否讚成?

遑論朔月自己都拿不準能否一舉成功,但她已經給陳二娘打了包票,就沒有食言一說。

一下午朔月和常憶忙著打探行情,連著走了幾十家米鋪。她大概知道了,賴家開的米肆叫做興運米肆,不光是做羿州城的生意,還要順著運河送到江兩岸的地盤。

羿州城的米糧生意幾乎被賴家專據,他家大業大,故而捐了個員外來當,家中有一子一女。那紈絝名賴榮,長子,惡名在外。餘下一女賴以安,名聲倒好得多,常在米肆記賬。

朔月又和幾個小工旁敲側擊,把賴家這事兒的細節也打聽清楚了。

賴家為商不可從政,故而賴榮不考功名,漸漸耽於酒色。賴員外早年喪妻,本是恨子不成龍,意欲續弦,奈何賴榮有一點經商之才,他也就期望賴榮能接手家業,對其百般縱容。

往日也不是沒有看上誰家良女,但都被賴以安勸了回去。賴以安何能勸說賴榮?原是賴以安先說動父親,隨後讓父親拿家業威逼,才能讓賴榮放棄。

可惜這一次賴以安沒能勸動賴員外。

陳二娘她家官人以前在賴家米肆做工,因為足斤足兩不肯短了顧客,與賴員外結過梁子。於是賴員外一見這次看上的是陳家的女兒,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。

再說他還等著賴榮繼承家業,所以處處都為他打點好。

朔月趁他們得空休息,請那勞作的米肆小工吃了些柿子,希望能問到更詳細的內幕。她說:“賴小姐莫非就不生氣?若是我攤上這些個事情,早惱了。”

小工斜一眼她,笑起來:“說起來好笑,就算她是個大家閨秀,面對這情況也總有發怒的時候。賴家哪裏算得上書香門第,那賴小姐確是個實打實的軟柿子。之前賴大少給家裏惹了麻煩,往勾欄裏頭躲,賴小姐反倒給人家送錢過去,讓他多待幾日避風頭。”

“這麽說,賴榮和賴小姐關系還算好?”

“難說。也許是賴小姐還得幫忙理賬本吧,不是她在家裏忙得後腳跟不著地,賴大少哪來的閑功夫去花天酒地。就他們父女這樣慣法,賴家的生意遲早完蛋咯。”

賴榮之前把搶來的女子送回,又將家事一概交予賴以安,並非他真看重妹妹。而是在無關緊要的事上給足妹妹的面子,賴以安才不會摞攤子不幹。

朔月哼了一聲,果然是個敗家子、二流子。

“那賴小姐今年芳齡幾許?”

小工砸吧一下,比了個數字:“雙十了。其實這些年來提親的倒不少,人家大概瞧不上,畢竟家資豐厚,根本不稀罕那點彩禮的。不過賴大少倒有意為妹子尋親。哎,你一個姑娘家打聽這些做什麽?你看上賴小姐了?”

朔月笑出了聲:“此話倒也不錯。”

小工面露奇色,常憶在邊上替朔月解釋了兩句:“我們異鄉人頭次來,在街上看了熱鬧,湊巧來此買米,就聽聽閑話。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

朔月道謝,決定了下一個要尋的人——賴以安。她原先的計劃也轉了彎兒,改成從賴以安這裏入手。

她們做戲做全套,真買了些米,先運回了客棧。不至於叫那些被打聽的人起疑。

烏雲堆積了許久才淅淅瀝瀝落下雨來,朔月和常憶在客棧下頭看雨,漸漸雨線成了簾,寒意卷來。一潑秋雨一潑寒。

常憶忽然問:“你何以確信賴以安會幫你?”

“我看人的準頭很好,你瞧我不是看準了你會答應我嗎?”朔月笑得眼睛瞇成月牙。

興許她真的有識人之才。常憶這樣想著,把她們倆和史書上的君臣聯想在了一起。都說君主要有識人之明,若朔月是個君主,那常憶應當是她慧眼識的英雄。

雨下得久,常憶的思緒飄得很遠。

朔月踢開腳下的石頭,低聲自言自語:“假如她不答應我,只能我自己出錢去買了,我有這麽多錢嗎?早知道多帶點出來。”

常憶瞥了她一眼。朔月這樣子真的很像孩子,誰知道她心裏正在盤算設計羿州城第一富商呢。

雨停了,兩人收拾一陣,走在長街上,朔月問常憶:“你說賴小姐如何才能信過我們?”

她推斷賴以安有雄圖偉略,肯答應她們來個裏應外合,卻不敢壓下所有註。畢竟那是賴家,即便虧損了也是算在小姐頭上。

此人定要果斷,才能成事。

常憶沈思良久,說:“你看起來太富貴不行,她會以為同行競爭。以布衣身份,總歸是外鄉人,來得蹊蹺,易生疑。不如說你是陳家請來的道士。”

朔月拍掌笑道:“常憶與我不謀而合,我正是作此打算。”

賴以安既然能勸其兄放過良家女,自然也希望救蕓娘脫離苦海,起碼是個心善的。

她以道士的身份來此,一則來得有緣由,二則占據了道德高地。

再者,當今世界道士的身份被吹得神乎其神,即便三腳貓功夫都會被捧上高壇,更別提朔月這樣真的在修仙的人。

她們來到賴家大宅前,朔月拿了銀錢賄賂小廝,讓他秘密通報賴以安以後,在外頭等待了一段時間後留下信箋離去。

常憶原先不懂何意,之後朔月解釋,賴小姐定會起疑,在暗處窺看,她們實際上已經見過了一面。第一面主要確定兩人是安全的,順道刷個臉熟。

實際上朔月想得不錯,賴以安今日恰巧居家。

一般大家閨秀都不輕易接待生客,商賈之家雖免了許多虛禮,但畢竟賴家裏隔墻有耳,此事不能讓旁人知曉,便按朔月說的約在外頭的酒樓議事。

朔月的信箋寫得簡單,直接了當說她是為了解決此事來的,若小姐有意請赴約。

賴以安此人有志氣,奈何身為女子,總被條條框框約束,不得展宏圖。她恨兄不成器,又恨父親一碗水端不平。

如今兄長惹了好大一個爛攤子,敗壞家裏名聲。賴以安正發愁,見了二人相貌堂堂,不是歹人,又見信中所言,頓覺貴人來此,欣然赴約。

對家裏人只說手帕之交設宴相邀。

朔月和常憶沒有等很久,賴以安來得守時。她邁步端秀,款款走來,幾步到了二人跟前,確定眼前人後利落行了個禮。

“小女以安,拜見二位道長。”

一見賴以安只身前來赴會,又不驚奇道長是女子,朔月就知道她找對了人。她起身請賴以安落座,為她斟了一盞茶。

“我也不說場面話了,敢問二位道長為蕓娘一事而來,我能幫上什麽忙?”

朔月笑道:“賴小姐真是爽利人。我鬥膽問一句,小姐可有承家業之願?”

賴以安臉色忽變。她瞥了一眼未做聲的常憶,垂眼,輕輕撇了下杯蓋就又放下。很快又端出個體面的笑容。

“道長何出此言?”

“我觀小姐儀表堂堂,氣度不凡,定不是茍且之人。凡可承家業者必有兩全。小姐於經營一道已有小成,只是德行名望上還有所欠缺。”

賴以安一語不發。

朔月猶豫片刻,看賴以安並未顯露抗拒之色,繼續說下去:“小姐為人自然端正,然而兄長所行不義,為人詬病。若能行善積德,恐怕才好正名。”

“此事難道不是為他人做嫁衣裳?”賴以安淡然一笑,“父親自來不看重我,即便兄長犯了天條,亦不會轉手把家業給我。”

“莫非小姐真像外頭說的一般是個軟柿子?古人雲物必先腐也,而後蟲生之。小姐心中正是打著這個算盤,不是嗎。”

朔月眸中光彩更甚,往前傾身,繼續道:“我正是來解小姐之憂,也好救蕓娘於水火之中。不過,需得小姐狠下心來。”

賴以安見朔月不過三言兩語就說中了自己的謀算,心中佩服,又想:她年已雙十,人言可畏,到時候要想繼承家業更加為難。不如就趁此機會一舉成功。

“怎麽個狠心法?”

“小姐且聽我為你分析道來。”朔月莞爾,低聲把計策一說。

她已料定賴以安與賴榮積怨已深,不會優柔寡斷。

賴以安原先面有驚異之色,漸聽漸明,隨即嘆道:“我道今有貴人相助,果真是了。就依道長所說行事,以安先在此謝過道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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